特别纪念|“摄影是一种担当和责任” ——对话摄影家王玉文ayx爱游戏
点击量: 发布时间:2023-02-28 08:28:20

  2023年2月25日20:40,中国摄影家协会顾问、辽宁省文联荣誉委员、辽宁省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王玉文同志,因病医治无效,于沈阳逝世,享年75岁。伏惟尚飨!

  我对王玉文先生的评价是:他在大工业摄影上无人能取代。这一点和朱宪民先生非常像。如果说我现在愿意拿出很多的精力为一、两个人做研究的话,我要为他们两个人做,一个工人的儿子,一个农民的儿子。

  我的摄影和我的人生经历一样,非常简单。早年间,我姐家有一部幸福牌照相机,当时是花五块钱买的,后来文革时我要出去串联,就跟我姐借来了这部照相机,从北京拍到上海,从那以后对摄影的兴趣就不可收拾了。1968年10月,我下乡到辽宁盘锦的荣兴农场平安河大队。有一次,农场让我到地区展览馆筹办“农业学大寨”展览,我在那里认识了正在当“五七战士”的老摄影家张甸、夏同升,又参加了展览馆举办的摄影讲习班。后来我就留在了展览馆工作。1973年我到《阜新日报》做记者,1979年调到辽宁省摄影家协会做组联工作,1983年任协会副秘书长,1990 年任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,后来调到辽宁省文联,2008年退休。

  《阜新日报》是张小报,一周出六张,得很来劲。先到工商部当文字编辑,主要负责工业报道,经常下去采访工人典型。1974年底,我调到摄影组做摄影记者。那时阜新主要是矿区和电厂,阜新矿务局当时有“8矿3厂1部”,有30多万职工和家属,在当地来讲是一个很大的企业了。我就拿着照相机到各个煤矿、工厂拍摄,有时还下井拍摄。

  玉文插过队,他对农民也有特殊的感情。1980年代初,我一到北京,他一到协会,我们就认识了。这么多年来,我们俩一直相互鼓励,相互提醒,要勤奋一点,多拍一点。我们的友谊完全是建立在摄影事业基础上的。其实我们俩纯属业余摄影,我是编辑,他是协会组织者,我们是用自己空余的时间来完成自己对摄影事业的一种追求。这种追求是发自内心的,而不是单位交予的什么创作任务、报道任务。前几天还有人劝我,你还拍什么照片?你就梳理梳理过去的东西不就行了嘛!别再去工厂、农村了。现在全民摄影,你拍得过年轻人吗?我说也不见得,我有自己独特的视觉,不管有没有价值,我用自己的观念,用毕生的力量把这个时代记录下来,我完成了摄影赋予我的社会责任。玉文也一样,他的拍摄也是自觉的,自发的。不管是拍工业,还是农业,他的心理状态是一样的。

  朱大哥30年前对我说过一句话,对我影响特别大。他说:“很多人拍东北农民,拍得那个苦啊。我们还是要从积极的、正面的角度来拍摄影知识。”

  对,搞艺术创作,一定要弄清楚一个根本问题:你的作品到底是为谁服务的?我们不是说要搞宣传报道,一定要拍正面形象,起码是真实自然地记录,农民的生活有苦有乐,你不能一味表现他们的苦,他们也有乐观的、向上的一面,这方面也要表现。

  王玉文老师的影像也属于平实记录的风格,在这方面,你跟朱宪民老师的影像有共同点。

  我们俩在40多岁的时候,就经常在一起唠这个事。朱大哥的影像比较深刻,尤其是对时代的关注比较敏锐,比较博大,画面的构成也非常严谨;我个人还是有点小资情怀,倾向于拍摄有抒情感觉的片子,拍得比较随意。

  玉文一直关注一个主题,不停地拍摄,不管是工业还是农村,始终没有脱离他所生活的那片土地。作为一个摄影人,这是最可贵的。因为你熟悉那个地方,你对它有感情,你拍出来的片子是有体温的,是跟别人不一样的。我们俩的作品里,都带有一种对拍摄对象的尊重。这次我们在宁波举办联展,我在前言里写了这么一句话:“我首先要向我们俩在画面里呈现的工人农民兄弟姐妹致敬!”他们为国家、为民族奉献自己,我们能做的就是把他们记录下来,把他们所经历的这个时代记录下来。

  在摄影艺术创作上你与朱宪民老师相互勉励,相互影响;还有对你艺术追求产生重要影响的师长吗?

  1979年我到协会工作,住在沈阳岳父家。我岳父周绍淼是华侨,在吉隆坡长大,是鲁迅美术学院的教授。我岳母乌密风是杭州人,也是鲁迅美术学院的教授,他们毕业于国立艺专,都是著名的水彩画家。他们在我的艺术成长过程中,给了我很多熏染和帮助。我岳父每天晚上都要喝茶,喝到十一二点钟才睡觉,我回来就和他一起喝。他就开始给我讲绘画方面的知识,从艺术史讲到绘画的色彩、构图,还有他的艺术追求和理想。他让我看了大量他保留的绘画作品,还对这些作品进行分析。我每次拍完照片回来都给岳父看,他会给我提出很直接的意见,包括剪裁,为什么这么剪裁,人的运动方向、传统的构图规律、当代人的欣赏心理,他都讲得一清二楚。我爱人周晓风也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,后任辽宁画报编辑室主任,平素看完我的作品总是提醒我,纪实影像要拍得真实、自然,在生活中发掘的作品才有力量,才有生命力,才更加生动。

  一个人,他的德性和才艺都不是孤立的,都和他的家庭背景、生活环境、人生阅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王玉文在我们的摄影队伍当中,有着自己得天独厚的土壤和条件:第一,他出生于一个非常淳朴可爱的矿工家庭,祖祖辈辈都和劳动人民打交道,他骨子里就有这种地气,这种生命的顽强。他对老百姓、对人民、对工人有最纯朴、最真实的感情,这种感情是装不出来的。他站在农民里就是一个农民,站在工人里就是一个工人。第二,1978年,他父母去世,1979年他调到沈阳,进入了一个具有深厚传统文化的家庭,他的岳父岳母都是知识分子、艺术家,他的夫人在这方面也非常有造诣。这两点的结合,使他具备了一个基础,一个境界,再通过他自己的奋斗、执着、努力,就有了他今天的作品和成就。他的所有作品风格都是一致的,都非常自然朴实。看他的作品,第一眼是不打眼的,但是越看越有味道。反反复复地看,你会跟着他的作品进入到他的视角里,进入到他的生活里。如果读者看你的照片无法走进你的内心世界,那么作为一个摄影家,你是不称职的。比如王玉文在阜新拍的一张照片,画面中有一节废弃的火车,火车前面是一片荒草,有两只羊和一个放羊的人走过。说实话,这幅作品没有任何技法表现,它就是记录,但这个记录充分反映了王玉文对那个工业时代的思考,有了思考,他才能捕捉到这样一个火车和羊群的对比。这个对比恰恰反映了当时中国工业的萧条和低谷。如果没有这种思考,他不可能对这个场景感兴趣。做事不只是为了自己,更是为了一个群体,为了一个事业。所以他才能影响整个辽宁摄影界。

  到沈阳以后,我可以去拍照的地方更多了,鞍钢、本钢、抚顺煤矿都有近百年的历史。工业就是我身边的题材。另外,我本身就是矿工的子女,我爷爷、我父亲都是矿工。所以我和工业的情感不是一天结成的,是从小就开始的。我对矿区井下的作业过程非常熟悉,什么掘进啊、采煤啊、巷道啊、各种设备啊,我都能叫上名儿。甚至矿工的家庭生活我都了解。这种情怀是割舍不掉的。所以,我很自然地就进入了工业摄影,到现在已经拍了将近40年。

  王玉文对自己最熟悉的题材,持续地、深入地像挖一口井一样地拍摄,而且带着很深的感情拍摄。所以他的作品同时具备了社会性、诗性和情感力量。其实我们今天不是在梳理王玉文,而是在梳理中国的工业摄影史,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承前启后的人。他前面有张甸、田园、苗明……他后面又带出了好些人,他在中间是一个中流砥柱。对于东北大工业的持续记录,他是中国摄影应该感谢的一个人。朱宪民和王玉文,一个拍农民,一个拍工业,但他们的作品同样深刻,同样深情款款ayx爱游戏,他们的展览放在一起会更有意思。你会看到中国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段里,两位杰出的摄影家对两个群体的纯朴记录。他们的价值观也非常稳固,任何外界因素都不会影响他们的价值判断。所以他们坚持了这么多年。也许在更远一些的年代,我们才能更深切地意识和体会到他们的价值。

  你的工业题材作品有一个特点,突出的都是人,而不是场景,这是你跟别人的工业影像的显著区别。

  不管拍工业,还是拍农业,我没有离开过人,尤其是自然状态下的人。东北老工业为国家发展做出的贡献太大了,那些工人把最好的年龄、最旺盛的精力都献给了东北老工业,献给了国家,下岗之后,他们年纪大了,遇到很多生活上的困难,但他们从不抱怨,默默忍受。如果我们摄影人不去记录,就没法儿让人去回忆,去记住这些人在这个时代为国家做出的贡献。1980年代后期,有人就说我,你拍纪实怎么不用35mm或28mm的广角头?我说,我还是喜欢中长焦距的镜头,这种镜头能把人的工作状态、生活状态、情感流露表达得淋漓尽致、自然平实。而且,我可能也受一点绘画的影响。虽然纪实摄影讲究真实,但它不是纯记录,它需要一种美感,一种造型能力。所以在拍摄过程中,我特别注意人物之间的动势和场景之间的关系。在纪实摄影中,拍摄人物是最难的。它不是简单地把人物放在你的画面框架里,而是在这个框架里,人物和整个环境、背景,以及要告诉读者的信息都要结合得尽量完美,让人看了以后有一种很自然、很朴素、很生动的感觉。

  你有一张照片《在树洞中等车》,画面中的那棵大树就像东北的黑土地,养育着一方人。谈一谈拍摄这张照片时的感受吧。

  那是1981年阴历正月初三,人们在大树洞里等车,其实那是一个车站,叫永陵车站,当时车站没有棚子,只一个牌儿竖在那儿。大树的对面是“永陵”,听当地人说这条路叫“御道”,两旁种了很多大榆树,是皇亲国戚回家祭祖必经之道,距今已有300多年,树里都空了。那年阴历正月初二我到永陵公社,想拍一些农村过年的场景,因为永陵是满族自治乡,满族文化比较浓厚。但过年期间公社放假,只有一个老大姐值班,老大姐把我领到她家,第二天她让她的孩子带着我在外面转悠着拍片,在等车的时候,我就看到了这个场景,树洞里站着要去串门的农民,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,觉得特别难得,就拍下来了。

  我觉得你的作品背后都是有故事的。《在树洞中等车》虽然也是你的一种非常自然的记录,但这里面其实蕴含着你对故土、故乡、故景的怀念,这个怀念里有一种文化吸引。树木与人的对比,粗犷与细腻的对比,苍凉与温馨的对比。这是你用艺术的思考,对生活进行一种提炼。这种提炼不是咋咋呼呼的,不是靠其他技术技巧,而完全是朴实自然的。这种看似平淡而不平淡,看似简单而不简单,看似浅薄而不浅薄,是你的艺术境界所在。

  进入1990年代,辽宁老工业基地发生了变革。这个时候,你再到工厂去创作,是带着怎样的情感去看待你所拍摄的这些产业工人?

  工业变革确实给他们带来很大的痛苦ayx爱游戏,下岗以后(1990年代中后期),他们每月生活费很少,生活非常艰苦。下岗以后他们积极地寻找生存之道,有的蹬三轮车,有的到市场做小本生意,最近这些年都没了。虽然生活艰辛不易,但他们都很阳光,他们扛住了变革的痛苦,这是工人阶级的伟大!阜新煤矿资源枯竭,本钢一炼铁、二炼铁的拆迁,沈阳重型机械厂铸造车间的拆迁,我都去拍了。那是一个时代的缩影。我还是带着希望在拍。我相信政府会在转型期投入非常大的经济力量和条件,来帮助这些厂矿和工人渡过难关。好在只有几年的时间,中央和地方政府想方设法积极解决问题,他们的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。

  谈玉文离不开两点:一是他对辽宁摄影事业发展做出的卓越贡献。现在从整体摄影水平来讲,辽宁也称得上是一个摄影大省。这跟王玉文30多年打下的基础,积累下的成果,或者说思想倡导是分不开的。二是他对中国工业革命影像档案的建立做出的巨大贡献。回头去看,连续30 多年在第一线拍照片,从工业摄影的角度来讲,中国没有第二人。其实辽宁也有很多老摄影家,可能在某个历史阶段,拍了十年、二十年,但没有一个人坚持30多年以工业为主体进行摄影创作,他记录了中国工业革命的发展历程。

  沈阳是中国的工业重镇,是中国工业发展变化的一面镜子,王玉文老师用相机为中国工业留下了珍贵的档案。

  有些东西我记录得还不够,比如沈阳铁西,那时候我只注重煤矿、钢铁那种大的资源型的厂矿,对机器制造业记录远远不够,因为沈阳是机器制造业的摇篮嘛。现在很多机器制造业都垮掉了,还有很多转型了。后来当我重视起来的时候,已经有点晚了。但是这些年我拍了很多改造后的新工业。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工业摄影如何突破。工业摄影有一个致命难题:枯燥。它不像风光摄影那么丰富,那么美。拍着拍着很容易就千篇一律了,比如有很多辽宁的作者跟我拍的照片非常像。我也非常着急,我在辽宁总跟他们说,我们可以选择一个题材,但在具体表现上一定要有所区别,找到自己的路子。我想这个阶段还会持续一段时间,等跨越了这个阶段就不像了。但我们辽宁这支摄影队伍确实很团结,大家互相鼓励创作,以摄影事业为重,这种风气,在全国比较突出。

  工业摄影现在是任重而道远,为什么?因为工业题材不好拍。现在我们看到的工业摄影基本上都是以前的老工业,那个时候装备比较落后,需要大量人力,人与机器的关系存在那里,相对来说比较好表现。但拍摄今天的新工业面对着极大的挑战。因为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,人越来越少,那么机器和人的关系如何在影像上表现,这是非常困难的。我们确实需要在这个领域有所突破,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上,新技术、新理念都要跟上。

  我这次到英国去,也是有意识地去看看英国的工业和工业摄影,因为那里是世界工业的摇篮。我走了几个地方,一个是煤矿,已经停产了;一个是英国的纺织厂;还有英国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铁桥。它们现在都已成为遗迹。这跟我们国家前些年改革、变革的时候一样。我想作为工业纪实摄影人,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一个时代、一段历史,是一个不可推卸的担当和责任。

  玉文在协会组织工作30多年,打造了今天这种和谐团结的局面。辽宁还有很多其他摄影协会,包括工业协会、青年协会、艺术协会等等,如何团结他们,凝聚他们,玉文在这方面做得比较成功,他们现在基本都围绕省摄影家协会开展工作。还有一点,这些年,玉文利用社会上各种摄影媒介,比如平遥摄影节、大理摄影节、连州摄影年展等,为辽宁摄影队伍奔波联系,亲自去现场布置展览,做了大量工作,带领他们走上这些平台,但他自己至今没有搞过一次个人展览。这种精神让人敬佩。同时,玉文也影响了一批人,这批人从创作风格上有点追求他的特点。怎么走出这种模仿的模式,是下一步我们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。

  1986年作品《矿工》获辽宁省政府文艺创作奖,并入选日本举办的第46届国际影展。

  2006年出版作品集《影像背后》,同年获2006平遥国际摄影大展“凤凰卫视杯”中国摄影家优秀画册奖。

  2011年朱宪民、王玉文摄影作品联展《工人农民》在云南、广东展出;工业作品展《时代印记》在辽宁美术馆展出;获连州国际摄影年展“中国摄影杰出成就奖”。

  2017年,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展“致敬展”举办《中国工业摄影时代先锋王玉文摄影作品——工人》。

  2018年,由中国摄影出版《工业时代1978—2017:中国摄影家王玉文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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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21年,由中国艺术摄影学会、辽宁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共同主办,辽宁省摄影家协会、大连市摄影家协会、大连美术馆承办《致敬劳动者——朱宪民、王玉文摄影作品展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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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曾担任平遥国际摄影大展、中国摄影金像奖、中国摄影艺术展览等影展影赛评委。现为中国摄影家协会顾问、中国工业摄影协会主席、辽宁省文联副主席、辽宁省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、国家一级摄影师。

  来源丨刊登于《中国摄影家》杂志2015年第5期,标题《“摄影是一种担当和责任”——对话摄影家王玉文》,摄影/王玉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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