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yx爱游戏花掉一套房的首付他躲在山里动物
点击量: 发布时间:2023-03-04 11:41:52

  在成都房价还不太高的2005年,董磊用足以付一套房子首付的5万元,买了一个佳能的长焦镜头。

  经历了漫长的跋涉,徐可意终于在云南的一座山上,见到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菲氏叶猴。有好几个小时,她持续暴露在野外的自然环境中,没有遮阳的棚子,也没有伞。

  镜头中,猴子不停地打着蚊子。镜头外,被蚊子“集火”的徐可意也很想动手,但是她只要一动,就有可能把猴子吓跑,而后前功尽弃。

  为了拍到珍稀动物的影像,为学术研究提供可贵的图片资料,他们常常要登山,忍耐酷夏,接受寒冷。

  董磊曾经连着相机一起掉进河里和滑下雪坡,徐可意还遭遇过地震。甚至,在万不得已的危险时刻,徐可意的同伴为了维持平衡、保住性命,只能忍痛放弃相机和脚架,以至于六位数的器材掉下几十米的山坡。

  而在故事的另一面,那些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感受,一再俘获着野生动物摄影师的心。他们为拍下少有人见到的物种而狂喜,在山野间忘却“人间”的烦恼。只有真正喜欢动物和野外的摄影师,才能体会到少有人知晓的隐秘快乐。

  二月,70后自然摄影师董磊在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,为珠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一线巡护员提供摄影培训。

  正是在这次培训中,董磊拍到了食蟹獴,这种体型比普通家猫还娇小的动物(成体体重一般为1.5-2千克),除捕食虾蟹外,还喜欢捕食毒蛇,被称为“毒蛇杀手”。在国内,关注无名物种的自然摄影师太少,此前,董磊没怎么听说过有摄影师拍到食蟹獴。

  原本,他是冲着野象谷的亚洲象去的。董磊站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,等待大象从林子里出来,但等了一上午,亚洲象也没有出现,反而是食蟹獴来到他的跟前。

  食蟹獴沿着一根树干觅食,过了河就走掉了。董磊抓住短短一分钟的时间,拍到了食蟹獴,他的兽类影像“图鉴”,又多了一个新物种。

  喜欢拍摄兽类和禽类的董磊,被朋友们称为“禽兽组组长”。他曾经思考过,为什么野生动物摄影师喜欢拍摄自然类的作品。答案是,自然摄影的题材特别丰富,拍摄结果具有不可预知性。

  出发前,摄影师总是提前研究好了目标物种,摸清动物的习性,然后在正确的时间前往正确的地点。只是,万一天时、地利、人和哪个环节没有搭配好,他们就有可能拍不到目标物种。

  “但是你肯定不会落空的,你肯定会有收获,这个可能就是自然影像最吸引人的一个地方。这种不可预知性很有意思。”

  在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,董磊还拍到了他向往已久的寄生花。这个收获“完全靠运气”:理论上,寄生花的花期去年年底就结束了,没想到,在董磊抵达的二月,寄生花仍在盛放。

  1月,徐可意前往大熊猫国家公园,拍摄野生的小熊猫。她带上了长焦相机、三脚架、手电筒和望远镜,20斤的装备随身携带。

  人们对野生动物摄影师的工作怀有浪漫化想象,但实际上,寻找动物的过程枯燥且疲累。“我们一早就出发了,在海拔1000多米的山上,走了20公里。”徐可意回忆,“当时山上冰天雪地,走一步就会滑几下,身上和头发都结了冰。”

  “面对这种环境,很多人已经打退堂鼓了。”徐可意也差点儿放弃,直到她在雪地中遇见了一位保洁员。

  保洁员每天在山中行走,对那儿的变化了然于胸,用徐可意的话说,他们就像《天龙八部》里的扫地僧。那天,正当她想打道回府时,保洁员询问她和同伴来拍摄什么。她答,拍小熊猫。

  突然的奇遇一扫此前的疲惫,徐可意像突然打了肾上腺素。“真的觉得,什么都不需要去克服了,我每次成功以后就会忘记所有的痛苦。”

  在惊喜带来的愉悦感受中,她等着小熊猫醒来,ayx爱游戏吃东西,而后留下了小熊猫的影像。在寻找小熊猫的路上ayx爱游戏,她还拍到了竹林里的鸦雀,山中的小鸟和松鼠。

  有时,由于保护区开放给摄影师的时间有限,拍摄目标物种的计划无法100%圆满。好在,数天的探索后,他们会对拍摄地更加熟悉,下一次前往,往往能做好更加充足的准备。

  与徐可意前后脚,1月底,家住上海的18岁高中生韩乐飞,也踏上了拍摄的路途。

  韩乐飞改道云南,和五六位年轻的朋友们一同出发了。他们由北京的关翔宇老师带着,开车抵达腾冲的姜家寨,接着又去了盈江犀鸟谷,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条路线拍摄野生动物。

  和前辈们不同,目前,生态摄影对韩乐飞还只是一个“业余爱好”。他带了一个单反机身,一只常用的500毫米的定焦镜头,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装备,重量也有20斤。

  观鸟过程在圈外人看来枯燥乏味,对他们却是最轻松愉快的体验。拍摄地点是机动的。在盘山路上,他们的车顺着公路走,有时停下来听听鸟的声音,又或是看见鸟浪经过,就下车去拍。如此往复,从早到晚“刷”着山谷。

  这一次出行,韩乐飞在犀鸟谷拍到了前两次来云南都无缘相见的林雕鸮,这种鸟数量稀少,是国家二级保护鸟类。

  在野外,他感觉最好的时候,是看到目标物种,或拍到了一张特别满意的照片,那是一种“非常兴奋、非常有成就感”的感觉,让拍摄变成了一种“刺激”的体验。

  他在无锡读大学,念的是工业设计专业,毕业后进入四川大学当老师,教设计与摄影,现在仍然在西南交大设计学院任教。作为家中独子,25岁以前,董磊按照父母的期望生活,上学、成家、立业。

  在川大,工作不算太忙,董磊跟着学校的登山协会去贡嘎山徒步,这成为他接触自然生态摄影的契机。他喜欢拍照,一路走一路拍,自此成了以拍鸟为主的“自然摄影爱好者”。

  爱好者拍摄自然的决心不可小觑——在成都房价还不太高的2005年,董磊用足以付一套房子首付的5万元,买了一个佳能的长焦镜头。

  2008年,董磊和朋友们成立了“西南山地”。彼时,他们拍摄到了很多野生动植物,但苦于找不到鉴定动植物的中文图片资料。西南山地作为一个中国自然影像图库,应运而生。

  2014年,他开始拍摄和制作自然类纪录片。纪录片的拍摄周期很长,动辄两年,甚至更久。

  接近10年的时间里,董磊参与创作了10来部纪录片。而西南山地区,作为全球36个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的其中一个,是他的拍摄题材总是聚焦的地方。

  在这些纪录片中,董磊最喜欢的是《蜀山之王》。这部纪录片通过珍贵的原生在地影像,讲述了川西横断山脉的最高峰、海拔7556米的贡嘎山中,雪豹与金钱豹共生、壮观的康定木兰王与猴群季节性吃花、白腹锦鸡求偶、冰川与水源、村庄和保护区保护高山栎森林与林中松茸回馈人类保护等故事。

  《蜀山之王》发布后,获得了不少奖项,两年前在CCTV-9播出之后,又重播了几次。

  他的启蒙老师是台湾自然教育专家、生态摄影师黄一峯。六七岁时,韩乐飞就被他的著作《自然野趣DIY》深深吸引。

  后来,他和家人定居上海。在参加黄一峯老师举办的青少年生态摄影训练营时,韩乐飞听董磊老师讲解他和团队拍摄野生动物的故事,被深深地震撼了。他第一次了解到,这个世界上还有生态摄影师这个职业,兴奋不已的同时也下定决心,自己也要成为一名生态摄影师。

  得益于父母的陪伴和支持,韩乐飞在国内的多个省份和马来西亚、加拿大、日本、斯里兰卡等国家留下拍摄的足迹。他的作品《勺水一脔》在2020年获得英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和BBC共同举办的WPY(年度野生动物摄影师大赛)青少年组高度赞扬奖,后又获得首届中国野生生物摄影年赛“年度最佳青少年摄影师”奖。

  《勺水一脔》的主角是勺嘴鹬,全球数量仅存200对左右,是全球最濒危的鸟类之一。

  第一年去江苏条子泥湿地拍摄勺嘴鹬,韩乐飞的准备不够充分,自然无功而返。第二年,向前辈们请教后,他改造了一块冲浪板,可以固定相机、脚架和云台。拖着这块冲浪板,能让设备相对轻松地在滩涂上长距离移动。目标鸟一旦出现,就可以推着冲浪板,以低角度慢慢接近。

  为了拍摄,韩乐飞和父母凌晨3点从上海出发,赶在日出前后到达条子泥。下滩半小时,勺嘴鹬飞到了望远镜的视野中,但又匆匆飞走了。在几个小时的等待后,耐心给予了少年“嘉奖”,勺嘴鹬又飞回他的视野里。

  “当时拍完就很喜欢,在其他地方没有看过和我这张一样的姿势。它的角度这么好,特别完美地展示了勺嘴鹬的特征。这张照片还有一个对称构图的水中倒影。”

  那天,相机的快门释放次数显示了他激动的心情摄影知识,他拍下了2000多张勺嘴鹬。因为过于投入,他站起来后才发现,水裤里已经灌满了海水。

  距离徐可意第一次去非洲拍野生动物,到如今也有11年了。她的事业正渐入佳境。

  2014年,徐可意从香港中文大学新闻系毕业,进入媒体做财经记者,而后又担任公关职务。快要30岁时,她站在人生的分水岭上,想去做一些她特别想做的事情。在这个关键的当口,徐可意去了一趟南极。

  “我们平常在北京生活,路很拥挤,吃饭要排队,到处都是人。但是在南极,你见不到人,就活在动物中间。南极遍地是企鹅,水里面有鲸,冰山上有海豹,是一个特别纯粹的野生动物世界。”

  当然,这也不是脑袋一热做出的决定。离开媒体的时候,徐可意已经是一名“小有名气的摄影博主”,也有不少客户。2018年,她成为全职野生动物摄影师。小时候,她梦想成为战地记者,如今,她把镜头对准了野外的动物。

  新闻专业出身,让徐可意具备几个优势,“很会收集资料,很会与人交谈,很会输出,这三点是能够帮助野生动物摄影的。”恰到好处的文案能描述影像拍摄时的情境,传达动物之间的情感,让观者得以进入摄影师拍摄的场景。

  徐可意喜欢拍哺乳动物和鸟,喜欢那些能显示鸟的生存环境,流露着情感的照片,“可能跟我是女性有关系,会更加感性一些。”

  在野外“出没”快要20年,对于“野外危不危险”这个问题,董磊的回答是:危险无处不在,摄影师要学会回避危险。

  在野外工作,摄影师既要开车,又要徒步爬山,所以肯定要做好防护。出发前,摄影团队会买好保险,项目负责人也会常常叮嘱安全事项。对于拍摄危险系数太高的镜头,就把握住一个原则——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

  护林员会给摄影师指路。山上有陡坡,泥土也松软,脚下太滑时,护林员常常能拉摄影师一把。此外,男性的核心通常比女性更加稳定,肌肉力量更强,他们踩过的地方更稳固,在山上,徐可意可以沿着男摄影师走过的路往下走。

  天气也会带来危险。成都以西一直到云南、西藏,夏天的山区有山洪和泥石流,山上有石头掉落。遇到雨天,纪录片摄制组就原地休息,不开夜车,不转场。到了冬天,山路结了冰,就要把防滑链用上。

  最后才轮到动物。董磊说,“豺狼虎豹你是不大见得到的了,万一见到,它们也怕人。而在低海拔的地方,最危险的是毒蛇和毒虫。还有一个原则性的事情,自己不要去作死。我们严格规定,在野外不准自己采蘑菇和所谓野菜。”

  正如年轻人中流行去野外徒步,在他看来,这种对自然的喜好写在人类的基因里,“但是我们这类人的‘返祖意愿’可能更强烈一点,走进自然、回归自然的欲望会更强烈一点。”

  这些年,董磊在野外拍摄并制作野生动物科普内容,人生观和价值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回想20年前,成家立业,买房买车,那时,他多少有些焦虑。某种意义上,他在自然中寻找人生的答案。ayx爱游戏

  “人活着真的是为了这些吗?十几年的拍摄,我想通了ayx爱游戏。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,没有钱你连拍摄的设备也买不起。”董磊补充,“但完全是冲着钱去也没什么意义,因为你在拍摄的时候能获得大量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东西。”

  韩乐飞喜欢野外的氛围。在野外,他能放空自己。“每次去野外拍动物或自然风光,就感觉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,在那里,这个世界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不见了。”

  她回答,爱好就是最大的天赋。董磊也认为,自然摄影的工作必须由兴趣推动。摄影师首先要喜欢自然影像的拍摄,喜欢动植物,只有全身心的投入,才能在影像上有好的表现。

  这些年,董磊和团队拍摄的多部纪录片在CCTV-9播出。除了纪录片获奖、发行海外,以及认识许多“高大上”的合作伙伴外,董磊的成就感还来源于学术。

  他在珠峰吉隆县拍到了亚洲胡狼,在唐家河保护区拍摄到灰冠鸦雀。“你想想,中国14亿人里头就没有几个人见过,全世界见过它们的人加在一起也很少。”这两次拍摄结束后,他都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期刊上发表了学术论文。

  徐可意的感受和董磊一致,获得中国野生生物视频年赛的奖项时,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喜欢的中国野生动物摄影师奚志农——他是中国第一代野生动物摄影师,也是“野性中国”工作室的创始人。“拿奖肯定很有成就感,有一些作品可以被用到学术上,我也很开心。”

  谈到未来的规划,韩乐飞准备出国攻读野生动物保护或生态学专业。“本科就是打好基础,关于野外或物种本身的知识很重要。单纯拿相机去拍,和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去拍,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。”

  本科结束后韩乐飞计划继续攻读野生动物电影制作专业,甚至已经锁定将来要报考的院校。

  即便已经获奖,他认为,“在自然摄影领域,我只是刚刚起步而已。只看国内,我觉得同龄人里也有比我水平高很多的同好。”

  在出行阻碍消失的当下,董磊和他的团队慢慢行动起来,开始拍摄前年就在策划的项目。ayx爱游戏每次出门拍摄,他离家的日子不超过三周,“二十天左右,我就必须要回成都一次,把家里面料理一下子,直到确保家里老的小的都没有问题,我再出发。”

  徐可意平均一个月出行一次,每次7-10天。不出门的日子,她在家对拍摄计划进行调研,也和品牌进行商务对接,协助年轻摄影师实现商业化。在有点“卷”的工作节奏中,她每周抽一天陪家人。

  今年夏天,韩乐飞也会按计划出行。入学后,他还会继续深入野外,带回来自大洋彼岸的野生动植物影像。